缅怀杨绛先生:佳人已逝,风骨犹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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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谁我都不争,与谁争我都不屑。——杨绛

 

 

这位最贤的妻教会了我们什么是伉俪情深、琴瑟和鸣的爱情。

这位最才的女通晓英语、法语、西班牙语,是作家、戏剧家和翻译家。

先生虽然走了,但留下了她的文字、她的思想、她的风骨与情怀。

 

才子佳人,伉俪情深

 

杨绛先生1932年从苏州东吴大学毕业,之后入读北京清华研究院做外国语研究生,并认识钱锺书。两人一见钟情,在清华,两人除了约会,就是通信。

1935年,两人完婚,牵手走入围城,又一同前往英国牛津大学求学,后转往法国巴黎大学进修。

两人的爱情感动了千万人。外语造诣都很高的两人浪漫起来也是学霸级别的。

钱锺书曾送妻子这样一句话:

 

To C. K. Y. An almost impossible combination of incompatible things: wife, mistress & friend.

赠予杨季康(杨绛本名):绝无仅有地结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

 

和钱锺书学成归国后,杨绛选择从事创作和翻译事业,这离不开父亲的熏陶。父亲曾对她说:与其写空洞无物的文章,不如翻译些外国有价值的作品。还说:翻译大有可为。

先生曾经翻译过多部著名的作品,除了西班牙语的《堂吉诃德》外,还翻译了《吉尔·布拉斯》(法国文学名著)、《小癞子》、《斐多》、《一九三九年以来英国散文作品》等等著名作品。

杨绛先生的早年翻译受到傅雷先生的鼓励,后来朱光潜先生对她的翻译也是倍加赞誉。

朱光潜先生曾说过,翻译可以分为三个方面:散文(即小说)翻译、诗歌翻译和理论翻译,散文翻译杨绛最好。

 

杨绛先生翻译二三事

 

- 1 -

慢工出细活

 

19707月,杨绛和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的同事们,被下放到河南五七干校改造。

繁重的劳动之余,几位年轻人聊起翻译,互相询问一天能译多少字,一般回答都是2000字左右。这时,杨绛只在旁边听也不说话。

同事叶廷芳好奇地问:您一天能翻译多少字?杨绛可是社科院外国研究所的前辈,她的学识让叶廷芳等年轻人羡慕不已,大伙儿都期待着她3000-4000字的回答。

杨绛认真地说:我想平均起来每天也不过500字左右吧。听后,叶廷芳和同事们纷纷表示不相信。

杨绛补充说:我翻译其实是很慢的,我首先要把每段话的原意弄清楚,然后把每个原文句子统统拆散,再按照我们汉语的语言习惯重新组织句子,把整段话的原意表达出来。

 

 

- 2 -

虚心求教,共同进步

 

上世纪50年代,杨绛翻译了法文小说《吉尔·布拉斯》,请钱锺书校阅初稿。

钱锺书在稿纸上打满杠杠,完全不留情面,打得妻子心疼。他对妻子说,打杠之处是我不懂。他善意指出了译稿的不足,杨绛立刻意识到,自己没有把原文译过来,故而像钱锺书这样的学问大家也称不懂。

她一改边读边译的做法。推翻初稿,将原著细读一遍再译,得到钱锺书肯定,果然摸索到了一个较高的翻译水平。

 

 

- 3 -

自学西班牙语翻译《堂吉诃德》

1957年,杨绛接到翻译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著名骑士小说《堂吉诃德》的任务,被告知可用任何译本。

精通英语、法语的她找来5种英法译本,仔细对比后,觉得译本代替不了原著。于是一年后,47岁的杨绛决定偷空自学西班牙语,从西班牙语原文翻译《堂吉诃德》。

她无师自通,坚持不懈地完成了这项艰巨的翻译工作。后来,这个译本被公认为优秀的翻译佳作。

杨绛说:我这个人特别认真,既然把任务接下来,我自己便摸索着学,无师自通。每天读呀、背呀,到底也搞不清学的是西班牙语还是东班牙语。诙谐幽默的言语中透出的是轻松。

 

- 4 -

《斐多》:用翻译寄托哀思

爱女丈夫相继离世,她最终逃向了世上最难的学问——古希腊语哲学读本、柏拉图《对话录》中的 《斐多》,一头扎进去,忘记自己。

这篇苏格拉底赴死前与弟子探讨灵魂的文章寄托了她最深切的哀思。

我按照自己翻译的习惯,一句句死盯着原文译,力求通达流畅,尽量避免哲学术语,努力把这篇盛称语言生动如戏剧的对话译成戏剧似的对话。柏拉图的这篇绝妙好辞,我译前已读过多遍,苏格拉底就义前的从容不惧,同门徒侃侃讨论生死问题的情景,深深打动了我,他那灵魂不灭的信念,对真、善、美、公正等道德观念的追求,给我以孤单单生活下去的勇气。

2000年,中译本《斐多》出版,被称为迄今为止最感人至深的哲学译本

 

 

 

杨绛译作欣赏

 

译英国诗人兰德诗歌《我和谁都不争》:

I strove with none, for none was worth my strife;

Nature I lov’d, and next to Nature, Art;

I warm’d both hands before the fire of life;

It sinks, and I am ready to depart.

我和谁都不争,

和谁争我都不屑;

我爱大自然,

其次就是艺术;

我双手烤着

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

我也准备走了。

 

译柏拉图《斐多》:

Those, such as have duly purified themselves with philosophy live henceforth altogether without the body, in mansions fairer.

凡是一心用智慧来净化自己的人,都没有躯体,在那儿一起住着,将来还要到更美的地方去。

 

How singular is the thing called pleasure, and how curiously related to pain, which might be thought to be the opposite of it; for they are never present to a man at the same instant, and yet he who pursues either is generally compelled to take the other; their bodies are two, but they are joined by a single head.

愉快总莫名其妙地和痛苦联在一起。看上来,愉快和痛苦好像是一对冤家,谁也不会同时候和这两个一起相逢的。可是谁要是追求这一个而追到了,就势必碰到那一个。愉快和痛苦好像是同一个脑袋下面连生的两个身体。

 

 

And the soul of the true philosopher thinks that she ought not to resist this deliverance, and therefore abstains from pleasures and desires and pains and fears, as far as she is able.

哲学家的灵魂相信它应当摒绝欢乐和痛苦的情感,在平静中生存。

 

And the true philosophers are always occupied in the practice of dying, wherefore also to them least of all men is death terrible. 

真正的哲学家一直在练习死。在一切世人中间,唯独他们最不怕死。

 

I maintain that I am right in not grieving or repining at parting from you and my masters in this world, for I believe that I shall equally find good masters and friends in another world. 

我就要离开你们了,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上主管着我的主子了,可是我既不悲伤,也不愁苦,我是有道理的。因为我相信,我到了那个世界上,我会找到同样好的主子和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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